栀余_

爱有尽时,恨无绝期。

长白山未解之谜(一次戏剧影的联谊)

1.

“《你的名字》?”

他们经过公交站牌时,网剧邪被上面的广告吸引了注意,海报的调色很好,饱和度适中的天空蓝。

“好像是日本的动画片。”电影邪也拉着电影瓶停下来看,“给小姑娘看的那种,自己谈个恋爱,能烦死全世界。”

“那还看什么电影,看你们两个就够烦了。”一直沉默的话剧邪忽然说道。

“……总比动不动就洒狗血强吧?”电影邪不甘示弱地反驳,“上次你们俩半夜吵架,我还以为谁家在看还珠格格。”

其他人倒是都忍不住笑了,就连网剧瓶的眼底,也隐有一丝笑意掠过。

几乎冰冻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,毕竟就在十几分钟前,话剧邪刚刚和他的本体吵了一架。

年底吴邪他们的贺岁篇又要开工,照例把生意分摊给他们三组赋闲人员照看,顺便在吴邪家中小聚,然而刚进门没多久,话剧邪忽然说他们明年年初也有《藏海花》的任务。

网剧邪以为他是想表示没时间,他一向性情最温和,正要说生意可以交给他,不想对方下一句话却是:“康巴落的山路太难找了,你能来帮我们吗?”

他询问的对象,是刚走出浴室,正擦着滴水的头发的张起灵。

电影邪一怔,没听出他语气不对,刚要开口,电影瓶立刻将他拉住,顺便瞥了一眼身边的话剧瓶,后者似乎也有些诧异,但并没有阻止。

“他要跟我们走。”须臾的寂静过后,吴邪淡淡说道。

“有你和胖子就够了,你们兄弟情深,非要用他来陪衬吗?”话剧邪冷冷地注视着他,“我去年见他还好好的,在福建和你们住了一年,眼睛里都没有神采了。”

最后自然不欢而散,话剧二人先回家了,剩下的四个人都还没吃晚饭,刚好也有些日子没见了,就决定去指定聚餐地点楼外楼。

如今本地人很少来这里吃饭了,但杭州是旅游城市,四季都不会缺少游客,尽管不是饭点,也好不容易等到位置。好在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了,很快就点好了菜。

这个季节玻璃上已经结霜了,电影邪看了看窗外,想起前几天硬拉着电影瓶去看的话剧,交际花对初恋情人说窗上的霜花像他,忽然有点感慨。

“不知道长白山上发生了什么的人,现在是不是都在这儿了?”

 

2.

2005年的八月中旬,长白山突降暴风雪,在当时一度传为奇闻。而吴邪和张起灵也就是在那时,来到了山上。

十年过去,有些真相已不可考,但根据他们掌握的信息,可以推断出当年在长白山上一定发生一件相当重要的事,而就是这件事情,让吴邪变成了如今他们看到的这个人。

原本话剧组对此也一无所知,后来似乎知道了内情,却又绝不肯告诉他们。只有网剧和电影的几个人,不安地等待着可能到来的命运的转圜。

“有一件事,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们。”

网剧邪犹豫了一下,说道,随即收获了其他人“你在说废话吗”的目光。

他叹了口气,拿出几张纸来:“这是阿宁在她的公司里发现的。”

这是一份复印的员工档案,上面写着阿宁的名字,而照片中的女人高挑,短发,并不像他们分别遇见的阿宁。根据她的出生年月和其他信息判断,这应该就是当年与吴邪相识的,真正的阿宁。

而最让他们在意的,却是最下方的一行黑体字。

——2003年,于塔木陀殉职。

一时谁都没有说话,气氛陡然诡秘起来。

做这一行的女性本就稀少,他们遇见的这一位更是个中翘楚。然而简单的两个字,似乎刹那红颜枯骨,让人看见她命运的尽头。

“塔木陀?那不是蛇母陵所在的地方吗?”电影邪想了想,试图安慰他,“我们遇见的阿宁活着逃出来了——顺便把我也带出来了,所以你们认识的也未必……”

“我不会让她出事的。”网剧邪沉默良久,说道。

语气似乎过于郑重了。电影邪微微一惊,下意识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网剧瓶,又转头看了看电影瓶,后者拍拍他的手背,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。

好在及时上菜了,桂花糖藕依然很难夹,网剧瓶的长手指又开始和筷子打架,网剧邪便替他夹到碟中,结果糖汁溅到了自己身上。

他只好去洗手间清理,网剧瓶不过一瞥他的背影,落在电影邪眼中,立刻拉了拉身边的电影瓶,悄声道。

“你看看他。”

电影瓶不明所以,依言望了一眼网剧瓶。

“他的眼神也太温柔了。”电影邪不无惊讶地感叹道。网剧瓶双眸如漆,眼尾狭长,微微弯起时,便流溢无俦的柔情。

“……”电影瓶看着他,一时无言。

电影邪叹了口气,看了一整天别人的戏,倒让自己心里有些复杂,摇了摇头,试图抛开多余的思绪:“对了,你听说过楼外楼传说的座位吗?”

这说的是楼外楼上一个临窗的位置,很久以前有两个人坐在那里吃饭,后来一个人先走了,另一个人追了出去。这样的场景当然并不鲜见,然而令人惊叹的是,他从楼外楼一直追到了北山路。

简单地说,二人在游人无数的旅游旺季,众目睽睽之下,一路狂奔过了白堤。

这个故事在楼外楼流传了很多年,尽管真假难辨,那张桌子也从此成为了被诅咒的位置。如果有两个人坐在那里,多半这顿饭后,就是此生不见了。

不过电影邪对此保持怀疑:“这可是文明社会,哪有那么多生离死别?”

“未必不会。”电影瓶说道。

电影邪察觉他语气有异,却也不明缘由,只担心是这一晚上冷落了他,便在桌子底下,悄悄握了握他的手。

 

3.

十几年过去,电影邪依然记得被那只手掌回握的微温。

他们在多年前云顶天宫的冒险中失散,那个人从此再无音讯,就像他刚出现的时候,没有一丝的征兆。

其实这样的结局对两人都好,他们几乎初见即埋下情根,尚未看清命运,便过早地预支了热情,日后缘尽情逝,下场怕是会更难堪。

至于他自己无缘一见的,藏在长白山上最终极的秘密,后来也在网剧邪口中得到了答案。

地底深处宛如神迹的青铜门,盗墓家族的使命与背叛,以及被太多人神化了的,十年之约。

十年后,网剧邪重新来到那道门前,到了约定的日子,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。他等了一星期左右,没有再做其他尝试,回到杭州,举办了与阿宁的婚礼。

“她已经等我太久了。”他这样解释道。

电影邪无法评价他的选择,因此他们保持了很长久的友情。就像这个年纪应有的淡然如水的往来,偶尔约出来喝茶,或去他家中做客,品尝他妻子的手艺。

直到有一天,网剧邪匆匆找到了他。

当时电影邪看见他的样子,还以为是阿宁有了身孕,因为他似乎过度兴奋了,双眼都是亮的。他忽然明白了当年话剧邪那句“眼睛里没有神采”,原来真的可以看出来。

“陪我去一个地方。”他说。

结果电影邪差点想打死他,因为那个地方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上,素称死亡之海的罗布泊,与彭加木和双鱼玉佩一样著称的,是它日渐干涸的盐泽。在塔里木河畔的小海子边,他们找到了网剧瓶。

他的容貌没有一丝改变,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,却又不止于失忆,他的身体机能似乎同样发生了退化,变成一个荏弱的普通人。被他们发现时正蜷在沙丘后面,风暴卷起的石头砸在胸口,唇角渗出血迹,他一生陷于长夜,唯独这一抹艳色,是命运里的鲜红。

一切属于“张起灵”的意义,在这个人的身上,已经彻底消失了。

“带我回那里去。”他看着他们,声音没有任何感情。

“好。”网剧邪弯身揽住他的肩,轻轻将他扶起。

“我带你回家。”

汪藏海记,顺铁链而下,见青铜巨门立于山底沉岩,内有石人万千,石胎孕育,脐带入石,无情无欲,筹算以计,累恒河沙数,不尽不绝。

他从石胎化为肉身,来到人间历劫,终是要回去他该去的地方。

在长白山深处,电影邪终于见到了当年错过的青铜门,可能是太多的人和事做了铺垫,真正站在它面前时,只觉心如止水。

也许它才是真正爱着网剧瓶的,他想。沧海桑田,也只为他一个人,留存唯一的归宿。

网剧邪用鬼玺打开巨门,这次没有阴兵,网剧瓶平静地走向门里,影子拉成一道茕茕的线。网剧邪目送他的背影,在青铜门逐渐合拢时,忽然回头苦笑了一下。

“你——”电影邪脑中轰然一声。

“我实在无法再看着他消失了。”

这是网剧邪留下的最后一句话。

最后电影邪只身返回杭州,有一天路过白堤,望着西湖碧波万顷,平静如昔,忽然觉得疲惫。

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。然而有一些人,已经许久没有消息。

他又想起了话剧组,尤其是那个喜悦与愤怒一样鲜明,早早看穿一切,却又无力改变的年轻人。

他们很多年没有再见,却并不期待重逢。

 

end

 

人在的时候不冷不热,走了再要死要活地追,这实在不是一个好习惯。但是只能被动承受的人,却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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